老妈未老
前几天,母亲在上山劳作时不幸摔伤,造成腰椎压缩性骨折、锁骨断裂、面部面目全非。听到这个消息时,我心里只有怨气和责怪,每次都让我们不省心。
这次摔得很为严重,必须住院。而我远在驻村工作,还好,三弟也有车,他把母亲送到了医院。由于工作太忙,我无法抽出时间*一时间赶回去,只能在电话里了解情况,三弟说,是从公路坎上滚下来的,七八米,可能要住院一段时间。
母亲是个很要强的女人,在我的印象中,她经常和父亲吵架,声音大、鼻音重,父亲根本不是对手。每次吵架,父亲都是一个人跑到山上干活,尽量避开,不听心不烦。每次,母亲都说她嫁亏了,因为父亲很穷,经常要吃玉米糊。
其实,在那个年代,每家每户都不是很富裕,顶多是粮食勉强能够维持一年,就算富裕人家了。自然,母亲娘家算是比较富裕了,因为门前有一大片水田,不愁吃穿,而且舅舅是人民教师,有工资收入。
每年,我们都渴望到外婆家拜年,不但有肉吃,还有压岁钱。由于我家住山上,交通闭塞,水田在山下,每年都要挑着农家肥下山,再担着生稻谷上山,很辛苦。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,两个弟弟没有出生,没有分到土地。水田本来就少,再加上大部分时间都耗费爬上爬下中,田间劳作时间短,田间护理不够,产量低,有一半年时间只能吃玉米糊。
对于吃玉米糊的人家,一定会遭受着别人异样的眼光,那是贫穷的标志。况且,我们都还小,正在长身体,食量大,粮食根本不够吃。因此,我家是超级贫困户。
母亲有个特点,就是干活慢,每天回家很晚,而且又凶,父亲帮她起了个名字,叫“皮打将”。“皮”在农村意思是拖延、缓慢、固执等意思。记得,我们已经做好晚饭,但母亲还在山上干活,我们只能大声喊,“妈,快点回来吃饭啦……”。尽管听到“哦”的一声,但我们还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。
没有办法,父母虽然早出晚归,整天忙着在地里干活,但仍然难以维持全家口粮。尽管地里的庄稼已经长得很好了,但无奈土地不多,面积有限,粮食始终就那么一点。
于是,母亲决定去种植别人丢弃的一块旱田。由于旱田灌水不足,而且离家很远,要走上三四个小时,旱田的主人情愿抛荒。父亲说,“别人都不要了,你还去种,不怕笑吗?”母亲一顿责怪,“哪个叫你那么穷,粮食都不够吃,嫁给你,倒了十八辈子的霉。”父亲无语,只能扛着犁铧,赶着耕牛前往那块别人撂荒的旱田操耕。
其实,母亲是很可怜的,她从小就有残疾,内风湿性关节炎,踝关节变形严重,走路一瘸一拐,和别人吵架时,总被别人骂“拐脚杆杆”。到后来,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干脆不叫她名字,而直接呼她“拐脚杆”。于是,母亲反击,也骂别人“恶鸡婆”“烂母牛”等。
当然,母亲吵架是出了名的,团邻四近的人们,没有多少人敢招惹她。她对我们也很凶,动不动就棍棒加身,而且都是用锄头把、火钳夹,不像别家大人都是用小树刷打孩子。由于我在家中排行老大,弟弟们哭了,打在我身上,弟弟做错事了,也打在我身上。
从山下背着沉重的生稻谷上山,要走两个多小时,母亲虽然腿脚不便,但仍能背着和别人同样的重量,甚至更重。每次回到家,她都说脚疼得不行。
曾经,我是多么的期盼父母不再吵架,不要被别人看笑话。可是,贫穷、劳累、压力、绝望,母亲的脾气越来越大,动辄发火。真感谢当今年代,现在的家庭是那样的温馨和睦,夫妻间没有吵架,父母总是哄着孩子。
家庭条件不允许两个弟弟升学了,读完初中,他们被迫走向工地,家里的条件也有所改观。终于,父亲宣布,全家粮食够吃了。对于长期被打上“超级贫困户”的我们来说,无疑是个好消息。但,我虽然能继续学业,可委屈了弟弟们,是他们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我。
生活条件在不断地改善,母亲的脾气也越来越好。虽然偶尔也会和父亲吵架,但再也没有听到那句“嫁给你亏了十八辈子”的话。穷人孩子早当家,弟弟们很争气,他们勤劳节俭,工钱全部上交给父亲。我在学校也能吃上2元一份的午餐。家里少了吵架的声音,渐渐多了一些欢声笑语。
其实,母亲是很有才能的。她是绣花匠,经常看到一些未出嫁的姑娘向她学艺。西南一带,女儿在出嫁前,一定会纳制很多双布鞋,而且还会在鞋面上绣花,出嫁后,女儿会带上自己缝制的鞋子,送给夫家的老人们,缝制的鞋子越多、绣花越美,越能显示心灵手巧,越能得到夫家的喜欢。
穷人没有任何理由看不起别人。前来学艺的姑娘们,母亲总是耐心地、一遍一遍地教她们,直到她们学会、满意。只是,随着时代的发展,好多习俗也在不断地消失,如今再无前来学艺的女孩们,母亲的绣花技艺也慢慢失传了。
我总在想,或许,母亲嫁给父亲真的是“倒了十八辈子的霉”。如果不是因为生活所迫,母亲会绣出更多的花,会有更多的姑娘前来拜师学艺,她那双灵巧的手也不至于长满老茧和裂开无数道红色的伤口。
终于熬到毕业,家里很大的支出没有了,再也不用负担我的学费和生活费。我们推倒那间破败的泥瓦房,建起了二层小楼。母亲的笑容也越来越多,再也没有人叫她“拐脚杆”,我们接受的,是别人羡慕的眼光和佩服的声音。
随着*搬迁政策的展开,山里人大都搬到山下居住,有平坦的公路、有热闹的市场,再也不用挑着农家肥下山和担着生稻谷上山。可是,父亲依然居住在山里,他说他舍不得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山村。母亲陪着父亲居住在山里,尽管我们在山下也有一套安置房,把房空那儿,他们也不愿下山住。
终于请到了假,我迫不及待驱车300公里,赶到医院看望母亲。母亲躺在病床上,我问她,“是谁发现你的?”她说,没人发现,是她自己走回去的。
顿时,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,真佩服母亲,近70岁了,腰断、锁骨断、额头划出一道很深的口子,仍能行走两公里的山路回家。我不禁在心里由衷赞叹:母亲真行!老妈还没老!泪水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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