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日温暖
晚下班,迎着夕阳回家。落日温暖。
开门,一个陌生的小老太出现在身后。我感到诧异。
就这里,就是这里……她走路蹒跚,语无伦次。开门,我闪向一边,她跟了进来,且不停步地往二楼上挪。
阿姨,你找谁啊?老头子,老头子……她的吐字并不十分清晰。
怕她摔倒,我急忙跑过去搀扶她。此刻,我的头脑有些儿蒙。阿姨,一定是迷了路,她不再能够找到自己的家。扶她在楼梯上小坐一会儿,她一直上上下下张望,像是在寻找一种声音,更像是在寻找某种记忆,或是在寻找一个人。
去哪了?去哪儿了啊?门外,一个老男人声音传过来。显得沙哑而憔悴,更是焦急而无助。他在找她,在小区院落的不远处。
有人叫,她似乎能感知得到。在这,在这里呢……她似乎很兴奋。赶忙起身下楼,那一份急切,让人看了心疼。在这儿,在这儿啊……
怎么,一转眼,就看不见了呢?老爷爷的声音有些儿颤抖。
出门,他看见了她,她也看见了他。似乎隔世的相逢,他们迈着同样颤巍巍的步子,急急地往一起赶。我担心他们会摔倒,跟出大老远。一转眼,怎么就不见了呢?他的眼里丝丝有泪花。握紧她的手,又理理她稀疏雪白的发。她也是。
回头看看我,老爷爷连连说了声谢谢!
夕阳照过来,吹走秋日的凉意。老人的身影,在落日的余晖里,温暖且绵长——
这一幕,让我感动。我感动夕照下的落日温暖,感动两位老人的不离不弃,感动人生尾处的这一份相偎相依。
他只想在她的视野里,在他的声音里。她也是。
这让我想起母亲。父亲在的时候,只要看不到,母亲就大声地喊:老头子,老头子。有声音应答,便放了心。若是没人接了话,就连忙出去寻,直到看见为止。父亲也是,去礼拜堂,去赶集,去牧羊,去割草,去菜地。每一次,都是一前一后地相互照应着。走快了,便放慢脚步。走远了,便停下来等,等在能看得到的地方。为不让母亲担心,隔一段时间,父亲总要大声地咳嗽几下,以示他就在不远处。
他在,心就安;她在,心就安。
父亲走了之后,母亲几年里很少有再多的话。她把父亲的照片,一直放在自己能看得见的地方。即便周末去做礼拜的时候,也都要把父亲的照片带在身边的书包里。书包里装着圣经和歌诗本,也装着父亲。在母亲心里,父亲一直活着,活得灿烂。其实,父亲就是母亲的圣经。
每次做了点好吃的,母亲都要留一份给父亲。堂屋的几案上,母亲给父亲准备了一双碗筷,碗碟里一直是常换常新的饭菜。
回家,好几次都听到,母亲对着父亲的照片说话。老头子,孩子又回来看咱们了。一个又字,说得我心里麻麻地酸痛。
每年清明,回家给父亲上坟。母亲都嚷着要跟着去,每次去,都要带一些父亲生前很喜欢吃的糖糕,很喜欢喝的花生牛奶。
很近两年,母亲老了许多。不只是头发全白,精神状态也不如前。要是父亲还在,母亲肯定会好过现在……儿女的千万般好,怕是也不及父亲在身边好。
那个老太太和老爷爷,多像当年我的父亲和母亲。他们形影不离,他只要她在他看得见的地方。
少是夫妻,老是伴。伴啊,也许陪你走到很后的那个人,才很是人间长情。这一生里,她是他很熟悉的人,也是很亲近的人,更是很懂他的人。是拐杖,也是依靠。是口渴时的一碗水,是生病时的一粒药,是回眸时的一份记挂……他知道,她需要什么,她不需要什么。她的一个微小举动,甚至一个眼神,他都清楚明了,都能读得懂。到了这个年纪,吃什么,穿什么,用什么,对于他们来说早都不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,他只要她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
爱情的样子有千万种,可很好的归宿还是陪伴。
有一句话说得好,不只是氤氲着人间情味,更多是成就了太多美好的向往。有人陪你立黄昏,有人问你粥可温。意思是说,有人与你朝夕相伴,清茶淡饭相守,走过每一个黎明和黄昏。正如林语堂先生所云:“一个谦卑渺小的生命能快乐地过一辈子,是宇宙间之至美。”
这一餐一粥的烟火滋味,胜过人间无数。
落日温暖,人间值得!
忽然想到沈复,想到沈复和他的芸娘,想到他的《浮生六记》。太多人经得住风花雪月,经得住霓虹万丈,却经不住柴米油盐,经不住与子偕老……可沈复与芸娘婚后的生活,却将这柴米油盐的日子,过成了春花秋月般的憧憬。
不知什么时候,开始喜欢落日了。落日下,秋风里,一条长凳,几片落叶,两位老人,岁月缱绻,时光静好。这是怎样的一幅明媚,它把人间大爱绘成瑰丽的万紫千红。落日下,耳边忽然传来叶芝的《当你老了》:“多少人爱你年轻欢畅的时候,爱慕你的美丽,假意或真心,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,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。”
浮生若梦,为欢几何。余生只愿:有那么一个黄昏,拥有一方清简的小院,种花,养草,与她相伴,让岁月安然,要尘世温暖。
清晨上班,我又看见那个老太太和老爷爷了。他们正手牵着手,走在城河边的花丛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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