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过一个村庄
作者:弭晓昕
静默如初。一个村庄就这样泊在时光里。
化成一缕风,悄悄来了,来过这里。我无拘无束、自由来去,一定没有惊扰您。就让我睡在您的臂弯,然后慢慢老去。
周围只剩安静的呼吸。树是不动的,云是不动的,老屋也是不动的;竹子们在兀自生长,花朵们在兀自开放,道路们在兀自伸向远方。文学庄园安闲在阳光里,自由、明朗。格子窗、石盆的金线草、五星花相互对望、窃窃私语,沁一袭水润,轻轻托起阳光的手臂。露珠儿是星夜的诗句吧,在深情的叶脉上滚动,诉说着村庄所有的过往。
我不敢大声喧哗,怕把树上的枳椇都震落了。戴戴说,那是她们小时候很喜欢的零食,就如北方的孩子吃香甜的枣。回到老家,坐在院头上,吃一串串的万字果,酸酸甜甜,记起家乡的味道。而我,躲在树丛偷窥飞翔的小鸟,它们穿过竹林,衔起落花,刁起浆果,在云朵里嬉戏。放学的孩子们撇下小鸟、游戏,来到乡村书院,朗朗的读书声响起。书屋敞着木板门,裸露着砖石的墙壁。各类图书很安静,在耐心等候。从书架、桌椅和墙角,我闻到了一股气息,绝不是霉湿的泥墙发出来的,它自带光束,从我眼前飞过,去了哪里?读书声再度响起,那一定是乡村很美的晨钟,是霞光里很富诗意的风景。
飘忽的风,在村子里转来转去。
竹林静静的,屋舍静静的,石子路沉默不语,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陶罐、瓦罐,都沉浸在很久远的回忆里。这个村庄原叫“北陶村”,有着悠久的烧陶历史;因有陶窑百座,又称“百窑村”。这里不生产什么名陶瓷,碗、盒、杯、壶等瓶瓶罐罐很朴拙,像邻家小妹,用于家居日常,带着岁月的烟火。旋过竹林,还有陶艺馆,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罐子,有的漆着一层绿釉,勾画几支兰草、人物形象、花纹字迹,有的仍保留纯白色或土黄色,弥散着泥土的芬芳。沿着陶艺之河,仿佛走进历史的深处,竹林尽头,似有一桌、竹椅、几只粗瓷大碗,竹林七贤正开怀畅饮、吟诗作赋,好不舒爽惬意;躬耕田园,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老头,也幽坐茅舍前,手端酒杯,吟咏着“嗳嗳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。狗吠深巷中,鸡鸣桑树颠。”别有一番不问尘世、醉心田园的畅达情怀。
屋舍外围砌着石墙,盖着茅亭,掌着竹灯。寻常日子,它们与老井、石磨相依相伴,静听细雨敲窗,风过毛竹。让人猜想,老房子一定有许多话想对竹林说;老井一定有许多话想对陶罐说;茅檐屋瓦一定有许多话想对门前的竹灯说。可它们却相对无言,默然守望。竹灯很别致,有种小巧的温婉,像草帽、像竹扁,各式形状。它照亮一处老宅,照亮一个村庄,也照亮了乡亲们的心坎儿。你看,每到夜晚,灯都亮了,伴着淡淡的月光,村庄全笼罩在一层朦胧里,安静极了。氤氲的光一定让村庄有了许多感叹。这时你听:
/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 /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想起……席慕蓉的诗,便轻轻响起在耳畔。
一条乡村公路,穿过村庄,在竹林的拐角,油茶花开在脚下。白亮亮的花朵,顶着金黄的蕊,带着圣洁的光,就像那些美好的心灵,静静守候着自己的初心。雪白的油茶花将我托起,我继续四处飘飞,飞过荷塘、飞过百合园、飞过百年老樟和千年古井。我悄悄扯下一方白纱,挥挥洒洒,把整个村庄都笼在一层云雾里。
立在村口的大枫树上张望,我想记住整个村庄的模样儿。一个村庄很小,风一忽儿便能走完;一个村庄很大,能够装下所有游子对故乡的思念。那些翠绿的修竹、白色马头墙、淡淡的远山还有金黄的稻田,静静地安闲在一段岁月里,一会儿把时光拉得很近,一会儿又把时光拉得很远,耐心地等着远归的游子。
树柔不曾动,红叶自飘零。
枫叶带着纷纷扬扬的情意,落到这里,落到那里。它是相思人梦中的花,它是游子们思乡的梦。枫树下有一口古井,历经千年,水犹清冽。一株小草长在内壁,探着小脑瓜儿,柔弱的影子映在井水里。井沿儿上,几支满天星兀自开放,正悄悄向我致意。不用问,古井一定知道这个村庄的许多故事,等到有月亮的晚上,它会慢慢给你讲起。
不远处,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荷塘。它一直在延伸,延伸着村庄,延伸着梦,延伸着不尽的向往,就像数不尽的花朵和清香。我猜想着那样的盛况,荷叶伸展着绿色的波痕,荷花闪耀着月亮的清辉,它们沉醉着,在我怀里晃动,犹如“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……”一季有一季的荣枯。入了秋,荷花谢了,只留下一池枯叶,和漫天的相思意。顺着木质栈道,我来回逡巡,枯荷很美,自有风姿。它曾飞杨着珠玉般的鲜嫩,把一腔热望,幻化成婀娜的风骨,任风凭吊。
此时下起雨,一场江南的烟雨。我悄悄躲在茅亭,静对细雨无声。此时,一个村庄、一方池塘、一个茅亭、一场雨,还有一个“虚幻”的我,融成一个自然和谐的世界。雨真好,来得恰是时候。我觉得雨是专为一个村庄而来,专为一缕风而来,专为一抹熨不开的乡愁而来。它用千般款语轻抚万物;它用万般柔情抚慰肝肠。蜿蜒的栈道曲曲折折,一直伸向远方,向东、向南、向北,均可到达。秋并不孤寂,满天星把一池清丽都写进它的心田。小花朵朵,沾湿冷雨,它真的成了星子,你瞧,这里或那里,栏杆边,栈道上,都是星星点点的足迹……
并不打伞,迎着风雨。我从一场梦境中走来,又走回到梦境里。我飘在栈道、竹林、村舍旁,久久不忍离去。
我是一缕风,来过一个村庄,就睡在乡愁的臂弯里。这个美丽的乡村叫——汤源村。
武汉癫痫专业医院治疗癫痫病的*医院癫痫治疗标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