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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梦

来源: 西部文学网 时间:2021-07-01

童年梦

晚上九点多,我刚打开门,风就撞进了我的怀里。一阵寒颤,这该死的天气!又来了倒春寒。我索性还是关上门吧!就在这时,吱呀一声,邻居家的门开了一条缝隙,灯光迅速冲出了屋子,切开了夜的黑。

突然,一阵小孩子的哭声,轧过了风的狂躁。一声声,惊动了夜空的寂寞。我寻声望去,那家的门被彻底打开了。只见女主人裹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,抱着尚在得意表演的孩子,走进了黑乎乎的街道。她们渐渐走近我的门口,我打趣道:“这么晚了,还要抱着孩子逛啥风景去!”

“就这黑灯瞎火的,能看到啥?”她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,生怕风把孩子吹走似的,“这孩子,在屋里玩够了,非要出去!不让出去就哭,就闹!”嗔怪中,还不是传来孩子偷偷地嗤笑。小孩子把头靠在奶奶的肩上,哭声不见了,而笑脸被夜色罩住了。

或许,这偷偷的笑声,算是小孩子胜利的喜悦吧!

“要不咱回去吧!外边忒冷,冻坏了。”奶奶的话刚说完,刚才小孩子还笑意岑岑的笑脸就晴转阴了,哭声又起。奶奶拗不过孩子,给小孙子头上戴着的帽子按了按,向着没有人声的街道那头走去。

村东南北路上的街灯已经熄灭,笼罩在黑色天幕下的世界,正在迎接着两个人飘逸的身影。奶奶是幸福的,小孙子也是幸福的。孩子为了能到街上耍尽了小聪明,而奶奶心甘情愿地掉进了小孙孙的机关里。她们就这样,走着,走着,孩子不哭了,也不闹了。难道这个小家伙,为的就是听晚风的歌唱吗?还是想让晚风抚摸着自己以留给童年的记忆呢?奶奶漫步在冷风中,漆黑的夜也不会带来什么恐惧。因为有可爱的小宝贝,心中还有熠熠闪动着的爱的琴声。

狂歌劲舞的风,吹乱了她头上的散发,撩拨着小孙儿贴在肩膀上的小脸。只见他闭着眼睛,像个虫儿,在奶奶的心上爬着,痒痒的。也将周身的黑爬得痒痒的。在童话和童心中,黑的世界不算什么,自由地想象,这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呢!

或许奶奶会转过街角,向着前街那排有路灯的方向走去。因为,行走在黑夜里的心,总是向往着光明。而她怀里的小孙儿追随的,就是那排像星星一样的光明。

爱,会点亮了内心世界。我很羡慕着祖孙俩,羡慕当今每一个快乐幸福的小宝宝,也羡慕丰富物质生活带来的幸福和安宁。孩子们在家里,手机、电视、各种玩具、车和书籍等等,应有尽有,可他们向往的并不是躲在家里的单一小世界里。当然,大人们会穷尽心思,让孩子生活在丰富多彩的世界里。比如,光头强,机械猫,大头儿子……这些电视里童话的梦幻,化作了布娃娃和卡通的形象。孩子们多想来个亲密的拥抱啊!那一刻,孩子的心会乘上彩云和光阴,飞旋在浪漫新奇的童话里。爷爷奶奶则干着家务,看着孩子,痴情地笑了。

我的心也痒痒的。童年的影子摇曳迷离,仿佛就在眼前。那时的我们,穿一件没有补丁的棉袄,就算是奢侈的。父亲,母亲在生产队出工,白天劳累、困顿,回到家里又没有空余的时间照看我们。奶奶端着簸箕,来回奔波于碾房。我听惯了碾房里老头、老太太们的家常,也习惯了那些细长消瘦的手指的爱抚。我们的童年,就像这嘎吱嘎吱的石碾的歌谣,流经在岁月的绵长里。那绵长之中,少了白雪公主洁白如雪的身影,更没有卖火柴小女孩那失神的眼神……

那时,我们把白条状、长满黑点的白薯干当做美味佳肴,一口一口地咀嚼。干干的、甜甜的醇香从嘴里溢出来。乐得爷爷、奶奶们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。他们亲切地楼着我们,给我们讲他们童年时的故事。故事悠长,扎进了穿着那蓝布褂子的胸膛。我们不安心地寻觅着碾道外的世界,就会被小鸟、蜻蜓、蟋蟀和笨拙的老牛所吸引。

爷爷和奶奶们会厉声地警告我们别乱跑,说什么外边有大妖怪,专门吃小孩的。吃就吃吧!挣脱了他们的视线,我们跟着比我们大一点的孩子疯跑。可我们回头一瞥,竟然发现奶奶死死地盯着我们。

十来岁的孩子会上树,找一种生长在树梢上的黄褐色的、比糖块大一点的东西,称作“掰干巴”。我也记不清了,听大人们说那是药材。

那时,孩子们不需要躲在家里腻在电视旁,更不会在爸妈给的玩具堆里寻找那不存在的童话世界。那时,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,爸爸妈妈怎么会舍得花钱给我们买玩具呢?

然而,丰富多彩的大自然,为我们准备了数不清的玩具。即使是刚过完年,树叶尚未变绿,春意阑珊的时候,我们也会找到好玩的。印象较深的,箍木桶用的铁圈,就成了我们很好的伙伴。瞧,那几个大一点的孩子,用铁丝围起的勾子插进秫结里,一手把着,一手前后摇摆,嘴里喔喔地惊叫,惊得小猫小狗躲得远远的。我们就跟在那小家伙的屁股后面,成了很小的粉丝团。这些孩子兴致勃勃地飞奔了几圈,就交给了我们这些小孩子。那份荣幸,是现在的孩子们难以体会的。歪歪扭扭推上一会,我们滑稽的样子,惹得大孩子们笑得直不起腰来。弹泥球,藏猫猫,斗鸡,搬着一条腿,用另一条腿蹭着和另外的孩子进攻,那叫碰捶。虽然弄得人仰马翻,满身尘土,可大家谁也不会因此退缩。大一点的孩子则当裁判,那神态有模有样的。

也不知玩了多久,时间的概念早被忽略在我们的野性里。直到奶奶收拾完簸箕,扭动着小脚,焦急地呼喊声传过来,我们才会恋恋不舍地向奶奶身边走去。那些大点的孩子们,还在释放着野性,继续着童年时代里的狂放。奶奶顾不上簸箕里的粮食,把我们身上的土打扫干净,至于嘴里的抱怨和心疼,我们就当成耳旁风了。而我的心思呢,早飞到了那几个不知又找到啥新鲜事的孩子们的身上去了!

奶奶弹去了我们身上的尘土,把衣角抻得尽量平整些,生怕爸爸、妈妈看到这淘气的样子会教训我们。奶奶端着盛满簸箕的高粱、玉米,还有白薯干什么的,走啊走啊,走在了我们永远长不大的童年世界里……

门外,又响起了邻居孩子的童音。那是小孩子转悠得心满意足了,也是和夜风玩得有些冷了。家,才是很温馨的地方。奶奶静听着孩子的娇嗔,解答着天方夜谭般幼稚的话题。开门声被风挤进了呼啸里。又是一声门响,便把孩子的欢乐关进了温暖的童话世界里。

夜深了!我难以入睡。我的思绪时而游荡在邻家孩子琳琅满目的童话世界,时而又飞到几十年前土里土气的我们的逝梦中。恍忽间,我的身穿蓝布褂子的小脚奶奶,正望着我慈祥地笑呢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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