缘份

缘份

前些日子朋友跟我闲聊说，前些年的某一天，他与一位老太太在街上相向而遇，擦肩而过的瞬间，不经意地看了老人一眼，突然有点发懵，老太太长得很像自己的奶奶。赶紧回头看，老太太佝偻着背，手里攥着拐棍，一条腿不太利索，走起来一瘸一拐的。没错，这不正是自己的奶奶么？

他小时候，父母在外打工遭遇车祸，双双罹难。从那是起他就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。不久，爷爷也病世了，爷爷奶奶就父亲一个独子，舅舅姨妈们有的住得远，有的外出打工了，从六七岁那时起身边很亲的就只有奶奶了。奶奶已经老迈，腰很弯，一条腿因为早年上山砍柴摔折过总是使不上劲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，脸上、手上、身上沟壑纵横，一脸的青褐色的老人斑，后来很多年里相貌也没太多改变，无非是老人斑更多了，腰更弯了，更加颤颤巍巍了。

奶奶每天早早把他叫醒，催他吃早饭，催他读书。每天晚上都会催他洗脚睡觉，一老一少，奶孙两人相依为命。记忆很深的有四件事，一是冬天他的脚很冷，但奶奶的那条残腿更冰凉；二是每顿吃饭奶奶总是让他先吃，边给他添饭夹菜，边说：“慢慢吃，要吃饱，别噎着。”三是每当听到村里的老爷爷、老奶奶、大叔大伯、婶婶姑姑们在议论自家的事后都会摇着头说“这奶孙两，真可怜。”四是每次奶奶给他洗头，就在院子里，摆一盆清水一把葫芦瓢，一块肥皂，他低着头闭着眼抓着后颈的衣领，奶奶给他刷刷啦啦地洗，洗完给自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，瞬间手上的老茧像钢丝刷蹭过脸，想着想着，不自觉地跟老人走了好长一段路。奶奶过世好些年，从小自己在心里瞎暗发誓，等将来又能力挣到钱要好好孝敬奶奶，可奶奶没有等到那一天。奶奶过世的那年自己还在上大学三年级．得知奶奶过世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月后了，邻居大伯在电话里说：“已经葬好了，怕耽误你的学习就没告诉你，你不用赶回来……。”就这样连奶奶的很后一面都没有见着，又后悔之前因为勤工俭学竟三年没有回家……这些，成了心里永远的愧疚和遗憾，总在内心里责备自己是个没良心、没孝心的人。

他想奶奶还活着该多好，如果前面的这位老太太，正是自己的奶奶该有多好啊……正黯然神伤地看着想着，老太太转弯了，突然又站住了，转头对他说：“我一个老婆子，没钱又没色，你老跟着我干什么？”他这才发觉自己失礼了，鼻子一酸急忙解释说：“对不起，您长得实在太像我奶奶了。”

那位老太太愣了一下，转身正准备走又转过来对他说：“要不咱两聊一会儿。”

前面不远处有个商场，商场门前有简易的长凳，老人走过去坐下，他也跟着紧挨老太太坐下，这才发现眼前的老人；是典型的城里人，穿着洋气，干净整洁，神态自信。奶奶，是典型的农村老人，衣着土气，零乱不整，面容卑谦；相似的不过是背影。老太太耳朵不灵，在车来人往的街边商场门口，似喊非喊，答非所问地谈了一阵，很后老人问，你叫什么名字，是哪里人？在这干啥？朋友只好如实相告，老太太临别时说“回头我下去，碰到跟她就吭声，你也是个有孝心的人好吗？”

朋友说，每当他想起奶奶都会难过好长一阵子，觉得死亡是无法面对不能接受的。奶奶孱弱老迈的样子，一丁一拐地背水、背柴，在山坡坡地里干活的情形，连同贫穷的小山村的影子，深深地印在心灵中挥之不去。当听到眼前老太太说“下去”时，口气是那样的平淡坦然，就好像说回家或是去逛农贸市场，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笑，也对老太太说：“好！”

朋友动情地说，他觉得很奇怪，从那以后心里对奶奶的愧疚和思念少了许多。而且，总觉与奶奶相见过，说过心里话似的。朋友的故事感动了我，我想人生就是生活，生活亦是活着的生命，命运是人们生活的轨迹和状态；我相信缘分，敬重缘分，相遇是缘，相识也是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