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季芬芳

作者简介

周志华：赤峰人，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，作品见于《散文选刊》，《春风文艺》《草原》《百柳》等。

四季芬芳

这些花儿本该在深秋的一场肃杀里结束芬芳，只因母亲的坚持它们才在寒冷的冬日绽放。

  母亲爱花缘自父亲，记得老宅的院子里，有几株紫丁香，那是他们*一个女儿出生时栽下的，小树长得很壮，不到三年就越过高高的围墙，树冠像是擎起的巨伞，花团锦簇，流溢着芬芳。夜晚孩子们横七竖八睡在炕上，母亲就和父亲坐在树下，通常不说话只是默默凝望，叶的缝隙漏出斑驳的月光，梦幻一般洒在他们身上，母亲很美，长长的辫子垂在腰间，眼睛似弯弯的月亮，此刻，月光定把他们朦胧成初恋时的模样。

  农家院子素来很大，父亲就在靠墙的位置建两个长方形花坛，种一些常见的花卉，夹竹桃居多，浅粉、深红、雪白，微风拂过，花儿摇曳，满院春光，自是一番别致景象。康乃馨和石榴是父亲很爱，一到冬天，母亲就会将它们移植到瓦盆里，放在屋中很喜阳的位置。闲暇时父亲喜欢吟诗作赋，每到花开时就会对此沉吟，而后朗诵，让母亲欣赏，母亲是数学老师，对文字并不感兴趣，但总笑着夸父亲，说这诗已是极好的了，我还依稀记得父亲深情望着母亲时，微微上翘的嘴角。

  或许是孩子太多，过于操劳，母亲身体一直不好，夜里时常咳嗽，低烧，父亲陪母亲去过几次医院，终不见效。村里老人说野百合能清肺热，那时山上光秃秃的，不要说野百合，就连小草也长不高。父亲于是跑到百里以外植被较好的山上寻找，两三天才挖到几棵野百合的根茎，埋在园子里，几年过后，繁殖出一大片的野百合，翠绿的叶子，顶着几朵单薄的杏黄色小花，清新可人。父亲天天晚上用野百合的根熬水给母亲喝，竟然止住了咳嗽，直到现在母亲依旧钟爱着野百合。

  搬家那年，老宅变卖，父亲屋里屋外转了转，只移植了一棵石榴和两株野百合，放在城里的阳台上，或许是光照太强，缺少流动的空气，野百合不消一周就枯萎了，父亲叹息了好一段时间，其实父亲和这野百合一样，天性属于大山，离不开土地和赖以生存的大自然。仅三年光景，才六十出头的父亲，精神日渐颓靡，于是，母亲开始在有限的空间里大量养花，蚂蚱菜，四季海棠，洋绣球……常见而不名贵，花开得极盛，父亲常常对着它们坐上大半天，直到晚霞移出阳台，他才拖着沉重的脚步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。这年冬天父亲过世，母亲一直沉浸在哀痛里，花儿无人顾及，石榴叶子掉光，毫无生气，几次想要丢弃，母亲不舍，日日呵护，次年才长出新绿。

  屋子承载了太多关于父亲的回忆，弟弟怕母亲伤心难过，买了带花园的新居，母亲连同那石榴一起搬过去。园子一角种植两棵樱桃，树下是一片匍匐地上的草莓，红红的果实隐现在叶间，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。围墙用水泥栅栏隔着，露出均匀的空隙，将阳光和风儿轻轻梳理，满是诗情画意。过道边，摆放着几十盆月季，浅粉、鹅黄、玫红色的花朵，奔放而有活力，清晨晶莹的露珠在花瓣上滚动，娇艳欲滴，满院清香，母亲脸上也渐渐多了笑意。

  冬天母亲把这些心爱之物移到花房里，前边是一排透明的落地玻璃，阳光透过来，暖融融的，月季竟然没断花期，日日开放，或许是为了回馈母亲的养育，花朵似乎比原来的还要大些，叶子更润泽鲜亮了，那株石榴也撑开火红的花蕾，小屋流动着清新的空气，充满勃勃生机。

  一日，小妹擦玻璃忘记关窗，冻死两株，母亲悄悄减掉枝叶，嘴上说不在意，却偷偷到一边抹眼泪。这花已非花，每一片单薄的叶子都刻有父亲的记忆，花不衰，无四季，芬芳常在，母亲的笑容就在。